执笔/李白兔

1998年5月19号这天晚上，山东省的一个小村子发生了一件大案，轰动一时，搞得人心惶惶！

什么大案？

村里一户王姓人家，当时只有母女三人在家，王家的男人们都在外地打工。当天晚上有人闯进王家，将母女三人全部虐杀，上至60岁的妈妈高金凤，下至20来岁的小女儿王秀芸，凶手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本就只有母女三人在家，母女三人全部被害，也算得上是一件灭门惨案！

警方接到报警后，立即组织全班人马赶到王家。在警犬帮助下，警方很快锁定一名重大嫌疑人，此人名叫于三春，是王家的同村村民，警方也很快将他抓获。

于三春

当时有证据指向于三春是杀害王家母女三人的凶手，他被抓后也第一时间坦白承认他就是凶手。如此一来，这个案子似乎已是板上钉钉，没跑了。老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身背3条人命，于三春吃枪子吃定了。

可没过几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

在证据、口供都有的情况下，当地公安局副局长吕卫东竟然下令把于三春放了！

吕卫东

吕卫东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仅当地老百姓看不懂，就连他的很多同事都看不懂。

看不懂，必然招来非议。一时间，针对吕卫东本人和当地公安局的非议，如同一场漫天大雪飘飞而来，怎么挡都挡不住。当地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吕卫东是于三春的保护伞的，有说当地公安局是瞎办案的，五花八门，无止无休。

这场非议，持续了14年！

14年后，真相终于水落石出，非议的大雪才彻底停了。

那么，当年吕卫东为什么执意要放了重大嫌疑人于三春呢？如果于三春不是凶手，他为什么会主动承认呢？凶手又究竟是谁呢？凶手又究竟为什么要杀害3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母女呢？

这个案子，有太多的谜团！

母女三人，一夜之间全被虐杀

这个案子的具体发生地点，是山东省枣庄市山亭区山城街道办东鲁村。

东鲁村

东鲁村，是个不大的村子，当年就百十户人家。村子距离山亭城区很近，就在城边上，村民进城抬脚就到。

村子西边还有一个西鲁村，东西两个西鲁村世代毗邻而居。

案发的王家，在东鲁村是一户大户人家。王家母女三人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裁缝，她们凭着祖传的、过硬的手艺，赚足了钱粮，也赢得了声望，父老乡亲人人称羡，男女老幼个个颂扬。

王家的男人们则都在外地打工，一个个也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老实本分人，一年到头辛苦忙活下来，也能给家里挣回来不少票子。

村里的大户人家，能有多大？

诸位，说出来能惊你们一跳——1998年，王家光存款就有5万元！

据警方说，当时当地村民的人均年收入才2000元左右。这5万元存款，在当时当地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可能我李白兔这样说，诸位还感觉不到“大”，我换个说法——当时当地村民就算不吃不喝要存25年才能存到5万元，你想想，你现在不吃不喝存25年你能存多少钱？怎么着也得存个百八十万吧，现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工甚至能存到200万。

当时王家的5万元存款，差不多就相当于现在的100万元存款。再说王家可不是不吃不喝存下的这笔钱，还得刨除他们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人情往来。你说吧，在农村，这样的人家是不是大户人家？够不够大？

按说，这有钱了，日子就好过了，有这么一大笔存款打底，勤劳的王家人可以享一辈子清福。

可老话讲得好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这个东西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得了的。你说你能控制得了你不吃喝嫖赌抽，你能赚到钱，你能存下钱，但你能控制得了你有命花吗？

扪心自问，咱们谁也控制不了。

这不，1998年5月19号这天晚上之后，王家母女三人就再也没命花钱了。

当天晚上，有人闯进王家，将母女三人全部虐杀了！

什么叫虐杀？

就是你想都想不到、甚至不敢想，但凶手却能使得出来的杀人手段。

王家母女三人，都是被凶手用她们自己家里现成的锄头、熨斗、板砖等等钝器，连续打脑袋活活打死的。凶手杀人的手段极端残忍，母女三人的死状异常凄惨！尤其是王家大女儿王二妮的死状更是凄惨无比，她不仅被凶手虐杀，死前还被凶手强奸。

诸位，你们应该想象得到吧，用板砖打脑袋，下死手一板砖拍下去，那脑袋还不得鲜血四溅啊，说不得脑浆子都得打出来。因此，整个案发现场，不管是地上还是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血淋淋一片，又加上三具惨白的尸体，活脱脱一幅人间地狱图，让人瞧见了直感觉触目心惊、心惊肉跳……

第二天中午，有同村村民到王家串门，刚一进门就瞧见一幅人间地狱图，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使劲按自己的天灵盖都按不住，连滚带爬跑出了王家，跑到村里一边乱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声惊叫：杀人啦，全死啦，全都死啦，杀人啦……

随着他一通惊叫，一时间整个村子为之震动，人心惶惶！

没过多久，有比较冷静的村民向当地警方报了案。

警方勘查现场，发现蹊跷之处

警方赶到现场后，饶是他们办过太多凶杀案，面对一幅人间地狱图，他们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直冒冷汗，他们更不由得惊叹，这样的凶杀案现场，人间罕见！

警方勘查现场发现，王家住宅是一处有着南北两排平房的院落。在北侧平房的一间房间里，两具全身赤裸的女性尸体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尸体周围地上、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看上去十分可怖！

王家

两具尸体当中，其中一具面容尚可辨认，经过村民辨认，警方确定她是王家小女儿王秀芸；另外一具面容已没法辨认，一张脸都被打烂了，血肉模糊成一团，但警方还是结合技术手段和村民的勉强辨认，确定她的身份，她是王家的大女儿王二妮。

当时，王二妮才33岁，王秀芸才20来岁，两个都还是姑娘，都还没结婚，年纪轻轻，横遭惨死，实在令人万分惋惜！

虽然姐妹俩都是惨死，但相比之下，妹妹王秀芸的死状稍稍好一点。她虽然全身赤裸，死前有可能被凶手猥亵，但经过法医勘验，她并未被凶手强奸，凶手是直接用钝器打她的脑袋把她活活打死，她死得算是干脆利落，死前没受太多折磨、没遭太多罪。

姐姐王二妮的死状就凄惨无比了！警方刚见到她的尸体时，她不仅全身赤裸，她的双手还被一条电线反绑到她身后，一张脸都被凶手打烂了，血肉模糊，根本没法辨认。

法医勘验她的尸体后，发现她死前曾被凶手强奸，她的大腿根部有凶手遗留的一小块精斑。

据同村村民说，当时王家只有母女三人在家，王家的男人们都在外地打工。警方在现场勘查老半天，却只见到王家两姐妹的尸体，王家妈妈高金凤呢？她人在哪里？或者说她的尸体在哪里？

面对一幅人间地狱，面对死一样寂静的王家院落，警方不由得如此想——两个年轻的女儿都被凶手虐杀，60岁的妈妈高金凤还活着的概率实在太低！

但不管怎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警方开始搜寻高金凤的下落。

山亭区公安分局的警察

这一搜寻，就发现一个蹊跷之处——王家院落南侧平房的一间房间，虽然上了锁，但房门口却有少许血迹，血迹延伸到房门内。

难道高金凤在这间房间里？

如果她真的在这间房间里，那门锁就不可能是她上的，只能是凶手上的。难道高金凤没死？不然凶手上门锁干嘛？想到此处，警方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但希望仅仅是希望，高金凤究竟是死是活没有明确，警方不敢稍有迟疑，立即破门而入。警方当时想的是，万一高金凤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得立即把她送到医院救治，否则因为迟疑导致她错过救治时间而死亡，这个责任可谁承担不起。

破门之后，又一幅人间地狱图展现在警方眼前，警方仅有的一点点希望被彻底撕得粉碎！高金凤躺倒在房间中央地上，她身边是一片血泊，周围地上、墙上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她的死因和她的两个女儿一样，也是被凶手用钝器连续打脑袋活活打死的，不同的是她没全身赤裸。

法医把母女三人的尸体都勘验完后，得出结论——母女三人的死亡时间都在前一天晚上19点到22点之间。

也就是说，凶手就是在这个时间闯进王家，将母女三人全部虐杀。

警方发现凶手遗留的痕迹

这天下的案子，不管大案小案，警方破案凭的都是罪犯在案发现场遗留的痕迹，只要找到过硬的痕迹，就一定能抓获罪犯。

警方仔细勘验现场后，发现凶手遗留在现场的3条痕迹，同时又发现两个蹊跷之处。

我们先说凶手遗留在现场的3条痕迹。

第一，王家两姐妹尸体所在的房间有3个残缺的血脚印，警方经过比对发现它们并非王家母女的，警方判断只能是凶手的。但可惜的是它们是残缺的，并且其残缺是凶手刻意造成的，凭它们警方连凶手的身高都没法推测，更别提有其他更大的破案价值。

第二，警方抱着极大的希望仔细勘验了凶手使用的所有凶器，包括锄头、熨斗、板砖等等，一般来说凶手亲手握持的凶器上最容易留下凶手的痕迹，但警方失望了，他们只在一件凶器上发现一枚残缺的右手食指指纹。

又是残缺的，又不具备破案价值。

凶手使用的凶器熨斗

第三，在现场勘验半天后，警方发现只有凶手遗留在王二妮大腿根部的一小块精斑最具破案价值。可还是非常可惜，1998年DNA检测技术远没有现在这么先进，根本检测不了一小块精斑。

案子办到这里，一时间警方陷入了困境！

当时参与侦办此案的山亭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王向坤后来回忆说：从凶手亲手握持的凶器上都没有发现过硬的证据，我们当时就感觉到这个案子难办了，同时我们也感觉到，这个凶手他手段如此凶残，他还具备极高的反侦察意识，我们当时都担心他可能是个惯犯！

如果说是小偷小摸的惯犯，倒也没什么大碍。杀人灭门的惯犯，那就实在太恐怖了。

得出这一推断后，整个山东省公安系统瞬间都紧张起来，公安厅领导下了死命令，要求枣庄市公安局必须在限定日期内破案，必须尽快抓获凶手，为社会清除这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暗雷。

枣庄市公安局

可死命令归死命令，现场根本没找到过硬的可以追踪凶手的痕迹，别说限定日期内破案，当时警方连破案的思路、破案的方向都没有，根本无从下手。

这就要说在现场又发现的两个蹊跷之处。其中一个蹊跷之处，给了警方破案的方向。

第一个蹊跷之处。

警方勘验现场发现，两个有尸体的房间都被凶手翻了个底朝天，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案发中心现场

找东西！杀人！警方马上就想到难道是图财害命？老话讲得好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钱财，人什么样的事干不出来？

但现场发现的一件东西又很快推翻警方的这种怀疑。在高金凤尸体所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有一堆新鲜的灰烬，警方从灰烬中拣出一个小纸片，经过调查发现，这堆灰烬是一张被烧毁的存折，存折是王家的，上边有5万元存款。

如果凶手是图财害命，他怎么可能烧毁这张有5万元存款的存折呢？要知道5万元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足以让绝对多数人动心，凶手不动心的概率微乎其微。难道存折是高金凤烧毁的？凶手会给她这个机会吗？警方判断不会。存折只能是凶手烧毁的。

这就蹊跷了——如果凶手是图财害命，他烧毁存折干嘛？如果凶手不是图财而害命，他又烧毁存折干嘛？吃饱了撑的？

咄咄怪事，不管怎么说，好像都说不通。凶手当时究竟在想什么？想干什么？没人能猜透。

第二个蹊跷之处。

王家两姐妹的尸体都是全身赤裸，却唯独姐姐王二妮死前被凶手强奸，并且在母女三人当中，凶手杀王二妮时下手最为狠毒，把她一张脸都打烂了。

这说明什么？

警方想到一种可能——莫非凶手和王二妮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凶手很爱王二妮却得不到她，而王二妮在感情上伤害了凶手，凶手便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得到了她，并对她进行疯狂报复。

也就是说，警方怀疑有情杀的可能。

案子办到这里，警方终于找到一个侦破方向，立即就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

情杀线、警犬线重合，警方发现重大嫌疑人于三春

案发后的第二天，也就是5月21号，警方顺着情杀线调查的同时，又调来两条警犬帮助破案，他们寄希望于警犬灵敏的嗅觉能追踪到凶手的踪迹。

不想，情杀线和警犬线竟然在这一天重合了！

当天，警方让两条警犬在王家里里外外嗅了一大圈后放开了它们，刚一放开两条警犬一溜烟跑出王家，往村中跑去。跑了大概两分钟，两条警犬都在距离王家大概500米远的一间破败的平房跟前停下了，在那里狂吠不止。

据同村村民说，这间破败平房的主人叫于三春。

两条警犬做出同一反应，警方相信警犬的判断不会有错，它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警方当时也得出判断，于三春有可能就是虐杀王家母女三人的凶手，即便他不是，案发当天或者之后他也一定去过王家。

可能的凶手可能就在眼前这间破败的平房里，所有警察在王家都见识过凶手极端残忍的杀人手段，一时间都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们手里的枪纷纷上了膛，摆出战斗队形，将于三春家团团围住。

一切准备好后，两名警察走到门口敲门，敲了老半天，没人开门，屋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案情紧急，警方顾不得许多，立即破门而入。

破门后，警方失望了，屋里空空如也，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警方不由得想——难道于三春畏罪潜逃了？那可更麻烦了！

就在警方失落之时，突然，其中一条警犬冲到屋里一张床上，在那里张着大嘴、拖着舌头狂吠不止。

一名警察立即赶过去，看到床上有一条血淋淋的男人裤子。

500米远的王家当时正是血淋淋一片，于三春家的床上又出现一条血淋淋的男人裤子，又是两条警犬把警方带到这里。

此时此刻，虽然从技术层面上警方还不能确定于三春就是杀害王家母女三人的凶手，但从逻辑上他们基本已经认定于三春就是凶手。要说这是巧合，警方万万不会相信，同村村民也不会相信，我李白兔相信诸位读者更不会相信。

接下来，警方在于三春家进行了仔细勘查，又有重大发现。

警方在于三春家墙上发现很多字迹，有些写得很潦草看不出是什么，有些写得比较规整能看懂。能看懂的部分写的是“王二妮我爱你”、“王二妮我恨你”、“死啊活啊”等等。

案子办到这里，情杀线和警犬线就重合了！墙上字迹的内容，无疑验证了警方对情杀的怀疑。

难道这就是真相？

是于三春因为和王二妮的感情问题而虐杀了她，并连带虐杀了她的妈妈和妹妹吗？

不，真相还不能确定！真相是要靠证据支撑的，不能是推测。那条血淋淋的裤子，虽然经过检测发现上边的血是王二妮的，但还是不能把于三春摁死，只能说明他在案发当天或者之后去过王家。

但话又说回来，毫无疑问，于三春是重大嫌疑人！

既然是重大嫌疑人，警方接下来最迫切的任务就是抓住他。

可又碰上了难题！

1998年，对于大城市而言监控都还是相当金贵的东西，更别说东鲁村这样一个小村子，村里一个监控都没有。于三春去了哪里，只能问目击者，但警方问了一大圈也没搞清楚于三春的去向。

一时间，警方又陷入困境。

但好巧不巧，第二天有了意外之喜。

第二天，也就是5月22号，中午，失踪一天一夜的于三春竟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东鲁村附近，村民将相关情况报知警方后，警方立即出动将于三春抓获。

于三春被抓到警局时，他精神非常恍惚，形容也非常憔悴，似乎一天一夜没睡过觉。按照办案的程序，警方立即对于三春展开突审。

于三春

警方没想到，负责审讯的警察只问了于三春几句话，他自己竟然哗啦哗啦全说了，他主动承认他就是杀害王家母女三人的凶手，他交代的现场情况和警方勘查现场所知的情况也基本吻合。

警方原以为审讯工作会很困难，没想到这么顺利。难道这件3条人命的灭门惨案，就这样简简单单破了？被各种案子折磨惯了的警方，当时都有点不敢相信！

老话讲“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妖”就出现了。

副局长吕卫东下令放了于三春

证据、口供都有，警方以为可以结案了，东鲁村村民连庆功酒都摆好了，山亭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吕卫东却站出来说：于三春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吕卫东

吕卫东此话一出，他的不少同事不能理解，东鲁村的村民更不敢置信——这不是摆明的事儿吗？于三春都亲口承认他是凶手了，还能变天？身背3条人命，那可是要吃枪子的，如果说于三春不是凶手，他就算吃饱了撑破肚皮也不可能承认是凶手啊！

吕卫东是警察，并且是副局长，他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他有两条过硬的证据。

第一条证据。

第一次和第二次审讯于三春时，于三春交代的现场情况虽然和警方勘查所知的现场情况基本吻合，但有一个关键点却完全对不上。

什么关键点？

于三春说王家母女三人都是被他活活掐死的。法医勘验王家母女三人的尸体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她们都是被凶手用钝器连续打脑袋活活打死的，她们的颈部根本没有掐痕。

吕卫东看了于三春的审讯记录后，感觉这个关键点非常蹊跷，他在想——于三春都承认杀人了，他还有必要隐瞒杀人手段吗？

他认为根本没必要！既然没必要，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案子背后还有隐情，于三春不愿说；第二，于三春根本不是凶手，所以他不知道王家母女三人的死因。

第二条证据。

在现场的一件凶器上，当时警方提取到一枚残缺的右手食指指纹。因为是残缺的，不具备破案价值，又因为于三春的突然出现给了警方莫大的冲击，警方逐渐将这枚残缺的右手食指指纹忘了。

吕卫东刚开始干警察的时候，就是痕迹技术人员，对于指纹等痕迹他保持着一贯的敏感，其他警察忘了，他可没忘。他提取了于三春右手食指指纹和现场发现的那一枚残缺的右手食指指纹做了比对，发现一个重大情况。

什么重大情况？

虽然现场发现的指纹是残缺的，不具备完全比中凶手的价值，但它具备排除非凶手的价值。

排除的原理说起来也很简单，人的指纹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箕纹，一种是螺纹，如下图所示，两种指纹有非常明显的区别。

吕卫东发现，现场提取到的那枚残缺的右手食指指纹是一枚箕纹，而于三春的右手食指指纹是一枚螺纹。两者的不同，基本足以排除于三春是凶手。

基于这两条证据，吕卫东得出“于三春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的判断。

除此之外，警方在第三次审讯于三春时，他翻供了，警方深入调查后又找到一个于三春不是凶手的证据。

警方在第三次审讯于三春时，负责审讯的警察给于三春倒了一杯水，于三春接过水杯，突然跪倒在警察面前，痛哭流涕地说：不是我，不是我……

突发的情况把审讯的警察惊了一跳。等于三春情绪稍稍平复后，警方听到了一段新的供词。

据于三春说，案发那天晚上他的确去过王家，可他到王家时见到的已是一幅人间地狱图，他看到他的前女友王二妮凄惨的死状十分伤心，他想上前去仔细看看王二妮的尸体，刚一凑近就看到一张已被打得稀烂的脸，他被吓得一个踉跄，裤子上沾了不少王二妮的鲜血，他不敢再在王家停留，火速跑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后他稍稍冷静下来，他想到他到过案发现场，警方有可能会找他麻烦，甚至有可能会把他当成凶手，便换了一条裤子逃跑了。

由于他当时心乱如麻，逃跑很是仓促，根本没做什么准备，身上没多少钱，在外边躲了一天一夜，没得睡觉，也没得吃饭，他又困又饿，走投无路之下，他又不得不打算回家去吃饭、睡觉。

第二天，他刚走到村子附近，就被警方抓获了。被抓后，他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已经死了，自己家又贫困得很，自己再难找到媳妇，索性自己也一死了之吧，便主动向警方承认他是凶手，以求一死。

这就是于三春新的供词。

他的这份新供词有几分可信，还有待警方调查。

警方调查后发现，案发时正是晚饭时间，有几个村民看到于三春端着饭碗蹲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吃饭。这就说明于三春没有作案时间。

没有作案时间，是于三春不是凶手的第三条证据。再结合前边说过的两条证据，吕卫东得出了最终判断——于三春是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吕卫东

在这个判断下，吕卫东遵守“疑罪从无”原则，按照相关程序下令把于三春放了。

不是凶手，但于三春的嫌疑仍旧没有彻底洗脱啊，怎么能把他放了呢？对于吕卫东的这个决定，当时他的不少同事都想不通，东鲁村已经摆好庆功酒的村民更想不通。

不过，就在很多人想不通时，一个名叫武忠伟的人进入警方视线。

警方在于三春家发现新情况

第二次审讯结束后，于三春仍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

吕卫东却以死因不同、指纹不同这两条证据判断他不是凶手。这就矛盾了！

为搞清楚事实真相，警方对于三春家进行了复勘。这次复勘有了新的发现，在于三春家的一个角落，警方找到一些撕碎的纸片，经过拼凑发现这些纸片的本来面目是一封信，并且是于三春的绝笔信。

在这封信中，于三春细数了他和王二妮从相识到相爱到分离的感情经历，以及他对于这段感情的感受，其中不乏“我不想死，我没办法”、“再见了，我亲爱的王二妮”等等极端的字眼。

信中写的这些，于三春在前两次审讯过程中也都有向警方交代。已经知道的事情，并没有引起警方过多关注。

但在这封信的末尾，于三春提到一个警方从未知道的人——武忠伟。他写到“我和武忠伟都被你骗了”。这引起警方的强烈关注。

于三春的绝笔信

在第三次审讯于三春时，警方向他详细询问了有关武忠伟的相关情况。

最开始于三春支支吾吾不肯说明，但他翻供后，有关武忠伟的一切他都向警方坦白交代了。

据于三春说，他和王二妮分手后，王二妮很快和武忠伟好上了，两人成了男女朋友，但于三春感觉到，王二妮除武忠伟外似乎还有男人，他也说不清楚当时究竟是为什么，他竟然鬼使神差找到武忠伟，询问武忠伟和王二妮两人的感情问题，并将他的怀疑告诉了武忠伟。

于三春在绝笔信中写到“我和武忠伟都被你骗了”。武忠伟听了于三春的怀疑后，他会不会也觉得被王二妮玩弄了呢？警方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由此警方做出两个大胆推断。

第一个大胆推断。

于三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武忠伟后，没过多久两人确实发现王二妮还有别的男人，两人都感觉被王二妮玩弄了，一时间两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决定对王二妮进行打击报复。

1998年5月19号这天晚上，两人来到王家，于三春在院外望风，武忠伟进入王家将王家母女三人尽数虐杀。

武忠伟杀完人后，于三春才走进王家，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裤子沾染了王二妮的鲜血，但他没看见武忠伟杀人的过程，因此他没说对王家母女三人的死因。

第二个大胆推断。

于三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武忠伟后，武忠伟确实发现了王二妮有别的男人，感觉自己被王二妮玩弄了，一时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决定对王二妮进行打击报复，但他没邀于三春一起作案，1998年5月19号这天晚上，他是独自一人去到王家将王家母女三人尽数虐杀。

案发后，于三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去到王家，当时王家母女三人都已经惨死，他在现场逗留一阵，裤子上沾染了王二妮的鲜血。

两相比较，警方认为第二个大胆推断的可能性更大，符合于三春自己的交代，也符合他没有作案时间这条证据。

武忠伟，真的是这件灭门惨案的凶手吗？

警方追查武忠伟，14年后真相终于大白

第三次审讯于三春后，警方从于三春口中得知武忠伟的住址，这个住址是武忠伟的老家，位于山东省邹城市（县级市）鲍店煤矿。警方立即赶过去。

鲍店煤矿

在鲍店煤矿附近问了一大圈后，警方得知武忠伟已经于案发第二天离开了，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并且从此往后的十多年，不论警方如何搜寻他的下落，始终都一无所获，他仿佛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哼哼，警方是不会相信的。警方判断，他一定在某个地方躲着，甚至已改名换姓。而他的这种行为，恰好证明他有很大可能跟东鲁村王家这件灭门惨案有脱不开的关系。

怀疑是这么怀疑，推测是这么推测，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就算怀疑坐实，推测成真，一直抓不到武忠伟也没有任何意义呀，这件灭门惨案还是不能结案啊！

对于这一点，枣庄市公安局的所有警察都大伤脑壳。吕卫东说，这件灭门惨案是他从警生涯中的一大遗憾，同时他也担心，一个以如此凶残的手段杀害3个女人的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作案。

至于被吕卫东放走的于三春，这十多年里一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

这一等，就是13年！

警方在等，王家人在等，于三春在等，东鲁村的村民也都在等。

13年后，这件灭门惨案终于迎来破案的希望。

前边我李白兔说过，这天下的案子，不管大案小案，警方破案凭的都是罪犯在案发现场遗留的痕迹，只要找到过硬的痕迹，就一定能抓获罪犯。

在这件灭门惨案的案发现场，警方找到最过硬的痕迹，就是凶手遗留在王二妮大腿根部的一小块精斑。

1998年，DNA检测技术没法对这一小块精斑进行检测。13年后的2011年，最先进的DNA检测技术已经能对这一小块精斑进行检测了。

在这13年中，警方也一直妥善保存着这一小块精斑，每年技术人员都要为它换两次干燥剂，为的就是等到有一天它能发挥它的作用。

这不，2011年的某天，技术人员在内部系统中得知公安部已经开始运用一种最先进的DNA检测技术，过去难以检测的DNA痕迹，现在可以检测了。技术人员立马就想到那一小块他们小心保存了13年的精斑。

究竟行不行呢？

2011年12月，枣庄市公安局将那一小块精斑和当年在武忠伟睡的床上发现的几根他的头发送到北京公安部做检测，检测工作一直持续两个多月，2012年2月，万众瞩目的结果终于出来了，精斑的DNA和头发的DNA完全一致，武忠伟就是凶手！

14年了，警方等这个结果等了太久了！消息传回枣庄市公安局、山亭区公安分局，警局里都沸腾了，尤其是当年到过案发现场，见过两幅人间地狱图的警察，更是激动不已。

可激动之后，一个问题立马凸显出来——武忠伟在哪里？14年了，他杳无音讯，警方甚至有点怀疑他还活着吗？

就在警方刚从激动陷入焦虑之时，北京公安部又传来一个好消息——技术人员将武忠伟的DNA放到公安部的DNA库中比对后，发现一个名叫李华的人，此人的DNA竟然与武忠伟的DNA完全吻合。

李华？武忠伟？这是好消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嘛！

诸位别着急！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如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雪花一样，也绝对没有两个人的DNA会完全吻合。

一个人的名字可以换，但DNA是不可能换的。警方判断，李华就是武忠伟，武忠伟就是李华，李华不过武忠伟改名换姓罢了。

这可真是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最先进的DNA检测技术，一下子就把困扰警方14年的所有难题全部破解了。

还有好消息！据公安部的资料显示，多年以来李华在河南省商丘市犯下5起盗窃罪，是个盗窃惯犯，当地警方对他的行踪一直有所掌握，当时他仍在商丘市。

枣庄市警方立即赶往商丘市，在当地警方配合下，没费多少工夫就抓获了李华，也就是武忠伟。

武忠伟

在抓捕现场，有一个细节值得一说——先是商丘市的警察向武忠伟问话，武忠伟还极力狡辩，说自己最近没犯什么事，但两名枣庄市的警察操着枣庄方言向他问话时，他瞬间沉默了，枣庄的警察千里迢迢来找他是为什么，他怎会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沉默无话可说。

我李白兔猜武忠伟当时一定在想：唉，躲得了14年，终究是躲不了15年啊，躲得了15年，我还能躲得了一辈子？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被带回枣庄市后，武忠伟知道已经没跑了，主动向警方坦白了当年的真相。

据武忠伟说，于三春没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前，他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王二妮还有别的男人，于三春告诉他后，他更加怀疑。当时，他和王二妮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他觉得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否则他哪里敢说愿意跟王二妮结婚。

起初，他问过王二妮好几次，王二妮都矢口否认。否认就否认吧，这不打紧，他还乐得王二妮根本没有别的男人，一切都是于三春和他瞎怀疑。

但打紧的是，问了这几次后，王二妮和他的关系逐渐变差，王二妮逐渐对他爱答不理，原本王二妮已经答应跟他结婚，后来王二妮却不答应了。

王二妮对他态度的大转变，更加加重他的怀疑，他逐渐感觉到，或许真如于三春说的，他俩都被王二妮玩弄了。想到此处，他心中燃起对王二妮的怒火。

1998年5月19号这天晚上，武忠伟下定决心最后一次去王家找王二妮商量结婚的事，再次遭到王二妮严厉拒绝，并且王二妮还口出恶言对他一顿讥讽。

他一气之下，随手拿了一条电线把王二妮绑了，他想以这种方式逼问出王二妮不愿跟他结婚的真正原因。

王二妮当时已33岁，不再是胆小怕事的小姑娘，她的性格也比较刚硬，就算被武忠伟绑住，她仍丝毫不慌、不退让，还是一个劲嘲笑、讥讽、谩骂武忠伟，并扯开嗓子大声叫喊，喊来她的妹妹王秀芸。

此时武忠伟的怒火已达到顶点，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一样宣泄出来。他抄起王二妮房间里的熨斗，一熨斗将刚赶过来的王秀芸打倒在地，随后又给王二妮两下。王家两姐妹都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也已经叫喊不出声。

王家妈妈高金凤听到响动也赶过来。此时此刻，已经动手的武忠伟再也收不住心神，他起了杀心，他追着高金凤到南侧平房的一间房间里把她杀了。

杀了高金凤后，武忠伟又回到王二妮的房间，他将两姐妹的衣服都扒了个精光，试图强奸两姐妹，但他只强奸了王二妮后，就对两姐妹下了杀手。出于对王二妮的痛恨，在杀王二妮时，他下手极其残忍，将王二妮一张脸都打烂了。14年后他回忆说：我也不知道我打了她多少下，打不动了我就不打了。

要说这武忠伟心理素质也确实够强，虐杀王家母女三人后，面对血淋淋的现场，他非但没着急逃离，反而开始清理现场，把指纹、脚印什么的都统统抹除、破坏掉，并且还将王家的两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又将王家的一张存折烧毁，企图伪装成图财害命的现场，从而误导警方的侦破思路，为他的逃离争取时间。

这就是真相！

当然，这也只是武忠伟交代的真相。

这个真相究竟真与不真，已经死无对证，没人知道了！

但这并不妨碍法律对武忠伟进行严惩，3条人命，杀人手段又如此凶残，还有强奸罪行，他绝对没有死缓的可能，吃枪子是吃定了。

2012年3月15日，武忠伟在警方的押解下来到东鲁村王家指认案发现场。14年过去，王家的房子一直没动，但也没人居住。随着武忠伟走进王家，又从王家走出来、走出东鲁村，一片笼罩东鲁村14年的阴霾终于彻底消散。

东鲁村村民

这件灭门惨案告破后，当年参与侦办此案的一名警察说：虽然我们公安局长换了一届又一届，侦查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我们始终没有放弃对这个案件的侦破，不管有多大困难、时间跨度有多长，只要我们不放弃，它就一定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答案！

当年吕卫东的命令也终于得到所有人的理解，非议的大雪随着案件的告破、真相的揭开，彻底停了。

他当年并非是独断专行、意气用事，而是完全秉公办案，始终遵循着疑罪从无这一原则。

诸位，你们应该能想象得到“疑罪从无”和“疑罪从有”之间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区别吧？当年吕卫东在那种情况下，能坚持“疑罪从无”这一原则，这样一种法治理念和法治精神，是极其可贵的！

通过这件事，我们明白了什么

案子，就是这样一个案子。

我们花这么多工夫把它看完，我们肯定得明白一些东西，有句话叫“借人育己”，否则就白看了。

王家灭门惨案发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是王二妮的感情关系太过复杂，让于三春和武忠伟都有被王二妮玩弄的感觉。要放在现在来说，王二妮有“女海王”的嫌疑。

可能有朋友还不知道“海王”是什么意思，给诸位科普一下，百度百科对“海王”一词的解释是：海王是指暧昧关系众多，经常以广撒网捕鱼为中心指导思想撩女生的渣男。

海王一时爽，明天火葬场！

把爱情当作游戏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老话讲“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是女海王，你把一个男人撩到手，他死心塌地爱你，你却是拿他玩玩而已，等他知道真相，他对你的恨一定是无以复加的。

好点的情况，他是一个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人，虽然心里恨不得杀了你，但理智能控制住他的行为，理智告诉他，杀了你他要给你这样一个人偿命，不值得。

坏的情况，他是一个人格不健全、心理不健康的人，他心里恨不得杀了你，他就会付诸行动，譬如武忠伟，那就完了，就真成“海王一时爽，明天火葬场”了。

所以，通过这件事我们就明白了——不论男女，做海王都是要不得的，虽然你碰上武忠伟这样的人概率不大，绝对多数人都是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人，但你只要万一碰上这么一个，你就完蛋了，你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其惨痛的，很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爱情不是游戏，请勿玩爱自焚！

这句话尤其要送给那些自认为有几分姿色或者帅气的男女，千万别仗着自己的外貌想当海王，海王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

编辑/李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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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秦淮政法——《山东枣庄东鲁村灭门悬案侦破纪实》

法制山西——《大案纪实:母女三人被虐杀，14年悬案终破解》

百度百科——山亭区，东鲁村，海王